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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One Last Kiss

#未来末世paro  世界观自设

#头鱼作为反派少量出现 介意勿入

#卡梦和回忆是重要角色

#反水k×间谍d






01.


中央控制塔的金属表面在烈日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塔尖高耸入云,螺旋状的塔身严丝合缝地封闭着,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看向外界的窗口。从俯瞰的高空飞行器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所有建筑都以控制塔为圆心向外散开分布,靠近塔的地方是一派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环环相扣的悬浮列车日夜灯火通明,不知疲倦地运作着。然而远离高塔的地方则宛如人间地狱,破败的老式砖瓦矮楼泡在泥泞和污水中发出奄奄一息的呻吟,身穿褴褛破布的人们半死不活地蜷缩在长满青苔的潮湿角落,巨大的灰鼠爬过身体也无动于衷。


好似是两个隔了一层铜墙铁壁的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命好的生在内城,享受塔提供的能源所带来的一切欢愉;生在了外城就只能自认倒霉,仿佛远古时期一般在饥饿和寒冷的笼罩下与蛇虫蚁兽共生。


ddd坐在窗边无聊地看着这一切。从这个高度看去,控制塔凝聚成一个比蚂蚁还小的黑点,他伸出食指就可以轻易遮住。


他曾经属于外城,那里容纳了他新生的生命,不过短短几天就夺去了能够庇护他的双亲。


外城的水和内城下水道里的水是同一个颜色,没有蒸汽,没有电力,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壤,所有人都没有明天。


不过他已经从沼泽里爬出来了,除了偶尔会做梦,他记不清几件关于外城或是父母的事。


飞行器下降时非常平稳,他只看见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轮廓越来越清晰,随后Huiyi提醒他要准备着陆了。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凭空出现的高台上,舱门外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女声,“验证通过。”控制塔入口发出低沉的声响向上开启,将整个飞行器纳入其中。


身穿白大褂的紫发男人用指节叩了叩钢化玻璃窗,示意他们可以出舱。他戴了副透明框眼镜,胸前挂着的金属工作证上印着他的代号:AK。


ddd跟着Huiyi走下伸缩台阶,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无声的转向他们。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朝其中一个闪烁红光的摄像头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假笑。


AK和Huiyi确认完信息,转向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孩子跟你真像。”


“你也这么觉得啊,”Huiyi推了推眼镜,“很多人都这么说。”


ddd听腻了这种对话,他把手揣进兜里,掏出一颗镭射纸包着的旧式糖果,剥掉糖纸之后露出浅粉色的圆形糖粒,塞进嘴里。


他听见AK回答,“我不是说长相,我指的是……他的眼神和你小时候很像。”


Huiyi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毕竟是我带着长大的。”


AK也笑了,“我看了他写的论文,这么说吧,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和Ken一样。”


ddd“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硬糖,粗劣但浓郁的甜味瞬间直冲味蕾,甜得舌尖都有些发酸。


Ken,这是他第二次听说这个代号。


第一次是Huiyi告诉他的,“Ken是中央最看重的大脑,听说才十几岁,已经写出了好几套s级防护程序,内外城的隔离墙就是他写的。”


“那可真是罪大恶极,”他笑着说,“要是把这家伙扔到外城,大概活不过十秒就被那些人撕碎了吧。”


Huiyi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你从哪听说的?”他损人之余不禁疑惑道,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关于这人的任何一丝消息。


Huiyi说他自有一套消息来源,他们Abyss的成员,谁还不能有个秘密线人了。


Huiyi的说辞挑不出毛病,毕竟这些年他在Abyss也算前辈级人物。ddd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只是偶尔会在执行任务路过隔离墙时想起Ken这个人,想象他是一个如何冷血如何不近人情的科学怪人。


AK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跟上,Huiyi则回身走向飞行器,启动之后在噪音里用沉稳的嗓音跟他告别,“祝你好运啊,ddd。”


AK把ddd带到一间空荡荡的实验室,桌上放着一块和他胸前一样款式的工作证,眼神木然的三维照片下刻着代号和部门。


“从今天起这是你的房间,工作证要随时携带,”AK拿起它递到他手里,“作息时间稍后会随你同事的基本资料发送到你的终端,每天会有定时提醒。门上显示‘闲人勿入’的工作室不要随便进,终端要保持24小时开机,以便中央和你联络。”


ddd接过工作证,指尖在“大数据计算部门”那里停留了几秒种,表情乖顺地点点头,“明白了。”


AK看了眼个人终端,大概是有信息,他边看边往外走,“今天你就熟悉一下这里,不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是。”ddd再次点头道。







02.


走廊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ddd换上统一的白大褂,插着兜往深处走去。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亮起,透过铁门上的圆形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各色的实验现场。


尽头的门上闪烁着“闲人勿入”四个鲜红的大字,ddd歪头打量了一番这唯一一扇没有窗户的门,有点好奇里面的内容。


没想到下一秒门自动向两边分开了,身穿白大褂的黑发少年正举着终端,边讲话边往外走,看见一个人杵在门口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我是新来的,随便转一下,”ddd连忙后退几步,陪着笑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


少年发梢微卷,鼻梁上架着黑色圆框眼镜,镜片后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工作证,半晌才回答,“没有。”


ddd看见他工作证上的代号是三个熟悉的字母——Ken。


“呃,没有就好,”ddd被他冷得哆嗦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不等Ken回答他便转身欲走,然而一只有力的手从后方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强行拽住。手的主人站的离他很近,低下头时发梢都可以碰到他的耳朵。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Ken神色认真,像是在实验中提出一个富有建设意义的课题,对上他的双眼,又肯定道,“我记得你。”


“帅哥,我都说了我是新来的,你肯定认错人了。”ddd不动声色地掰开肩膀上那只手,退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当然他是在骗人。Ken的声音好听得很特别,说这么几句话他就记起来了——虽然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终端的另一头究竟是谁。







03.


三年前——


“外面什么情况?”AK从电脑前抬起头往圆窗那望了望,保安们慌张地查看终端,发现响起警报声的竟然是顶层核心区域,立即乘悬浮梯上楼查看警报来源去了。


Ken从没开灯的角落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手腕上终端的立体电子屏正跑着一串接一串的乱码,像是某种病毒程序。他趁着向上人流的掩护溜进AK实验室旁那间狭小的不起眼的房间。AK作为他的老师曾经提过一次,联络室的安保程度其实并不高,只需要一点小反制手段就能进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马蹄形的芯片插入检测口,又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联络室的门果然向两边开启,露出里面布满各种按钮的联络台和几块巨大的屏幕。


时间不多,那个病毒在保安破解出地址之前会自动销毁,避免暴露。他开始快速浏览电脑里储存的资料卡,上面每个人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大头照,写着真实姓名、终端地址和资料库密码。


他选了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那个少年名字叫杨乐,留着垂至肩膀的长发,戴黑色方框眼镜,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眼神不同的,像是在秀气的长相下掩藏了某种狠厉的东西,总之Ken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知道自己的终端专门被设计成了不能对外联系的版本,只能往电脑里输入杨乐的终端地址,按下确认键。


“喂,请问哪位?”独属于少年的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杨乐似乎身在什么嘈杂的地方,接到联络有些不耐烦,“听得见吗?”


“我……”Ken根本没有和人沟通的经验,十四年来他从未踏出控制塔一步,能说上几句话的只有老师AK和上司TY,更别提在这种紧急情况下。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他看了一眼时间,病毒已经自动销毁了。


“下次我再联络你,不要点拒绝好不好?”他声音里带了点恳求,“我,我很需要……”


终端那头似乎愣住了,半天没回应,只剩窸窸窣窣的杂音。就在Ken按下挂断的前一秒,杨乐突然答应道,“行啊,等着你。”


后来他快速删除了这台电脑上的操作记录,带着芯片像来的时候那样悄悄溜走了。保安把崩溃的顶层系统交给AK看,后者眉心一动,却只是默默把它修复好,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病毒他觉得很眼熟。


生活在密不透风的罩子里的玫瑰需要氧气,AK知道。可惜他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Ken很快读懂了AK后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袒护,他再次溜进联络室是三天后,AK早早遣散了自己实验室附近的保安,然后关上门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杨乐说话算数,联络他时几乎是秒接。接通之后,很长时间Ken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描述自己的处境。他只让杨乐给他讲讲外面的生活,越远离控制塔越好。


“你是塔附近的人啊,真幸运,”ddd语气酸溜溜的,“肯定是你父母为中央做了不少贡献吧。”


“嗯……”他不想暴露身份,只能认同。


其实他根本没见过父母,作为试管婴儿,他不需要知道父母是谁,TY告诉他,他是人类所有完美基因的结晶。


杨乐给他讲述了关于内外城的划分和其中的云泥之别,那些东西就像某种超脱科学的理论,在他的世界观里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能源枯竭,灾害频发,社会秩序崩坏,人类在镜花水月中苟延残喘。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做实验,写程序,完成中央的任务,然后在塔里度过一生。


他听见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杨乐的声音变得模糊,他在回想他写过的每一个程序,进攻的,防守的,自毁的。


“……外城的人实在忍受不住,试图穿越城门的时候被防护系统炸成肉酱,我见过……”


“……我后来不生活在外城了,我父母的朋友收留了我,还算是过得不错……”


“……塔的能源总有是有限的,现在还能分享给我们用,等某一天不够了……”


“……你看过故事书吗?有个远古时期的故事叫《诺亚方舟》,和这座塔很像……”


Ken低下头时发现双手在不住的颤抖,杨乐听出他情绪不对,放轻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想走。”


“去哪?”


“去哪都行,”他指甲深深扎进皮肉里,“就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杨乐很轻地笑了一声,“你想要自由,可惜自由如今可比黄金更值钱啊。”


“你也被困在什么地方吗?”他问。


“大概是吧,我被困在……被困在一个很脏的地方,那里的人可以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一天的醉生梦死 。还有——”


“还有?”


“……没有了。”


他惦记着杨乐没说出口的话,然而几个星期后他再一次溜进联络室,那个熟悉的终端地址变成了灰色,显示已注销。







04.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看着对方,实验室仪器发出微弱的滴滴声,Ken的手在口袋里握紧,好几次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最后还是ddd先开口了,“那一次的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


他早就有这样的预感,ddd不会相信他的。


三年前的只言片语里,不难听出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壁,难以逾越。


他不由自主的屏了住呼吸,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我的话从那一刻起就改变了我整个人,我对外联络就是为了了解,了解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是你让我意识到,我是这个世界的罪人。”


“也是你让我知道‘Abyss’这个组织的存在。”







“咱们这组织干嘛叫个这么中二的名字啊,‘深渊’?”ddd咔啦咔啦地嚼着水果硬糖,Huiyi回头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刚成立的时候,先代首领的愿望可是与塔同归于尽。”


可惜反抗不成,组织发展到现在,‘深渊’成了名副其实的深渊,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恶臭的东西吞食入腹,早就失去了与中央抗衡的能力,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为先代的愿望工作。


末世催人心乱,就算起初有心反抗的人,也被太多扭曲的欲望和侥幸心理塑造成了宇宙间一片最不起眼的垃圾。






“你在说什么?没听说过,”ddd耸了耸肩,“Ken,咱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好不好?我还有很多地方没看,明天就要正式上岗了。”


“我调查过你,三年前,你靠着Abyss的技术把自己摘除出中央数据库,”Ken逼近一步,“杨乐,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来做研究。”ddd表情滴水不漏地回答。


“别说谎。”


“我说的是实话。”


Ken盯了他一会儿,像是没辙了般,低下头看脚底金属地板的接缝,不再说话了。


ddd转过身,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听见Ken在低声叹气,仿佛小孩子的自言自语。


“你想逃出去,我也想逃出去。”


“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走啊?”






05.


ddd作为投名状的那篇论文写出来的时候,教了他六七年的Huiyi也不免惊讶。论文课题是对现有保密系统的彻底重构,Ken那套算法或许更稳定,但ddd的新奇想法不免让他在参加测试的百人之中脱颖而出。


“为什么你还要坚持呢?”Huiyi送ddd去控制塔的前一天,他沉默了很久才问,“他们都没再把先代的愿望当回事了,我们努力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你能找到控制能源的核心系统,我们至少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动物,”Huiyi答非所问,“你甘心假装自己蒙在鼓里,等待末日到来的那一天吗?”


ddd看着他的眼睛,镜片的反光遮住一部分,然而另一部分的瞳孔不似路边随处可见的涣散,那里聚着一团火,从很久的曾经一直燃烧到现在。


“很久以前,我在Abyss有个好朋友,可惜他后来被迫进了控制塔,现在如果见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他了。”


“宁愿做一缕微风,杨乐。”他看着远方露出的一点隔离墙的轮廓愣神,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Ken的那句叹息莫名其妙地戳中了ddd某根神经,他停下脚步,抬眼看向Ken时,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天ddd时不时要走神一会儿,盯着器材或是刚认识的同事,频频惹来别人疑惑的目光。


Abyss在培养他这方面从来没有吝啬过,Huiyi从外城捡到他的时候自己也才十几岁,以在青少年中罕见的耐心把所有本领倾囊相授。


包括洞察人心。


他的双眼看见过太多恶,当看见某种丝毫不掺杂的纯真时,总容易被刺痛。Ken是只有在温室里才能培养出来的花,而他是深渊的石头缝里一株早就枯蔫了的小草,他下意识想站远一点,好让那对比不要显得如此鲜明。


第二天ddd在走廊上再次碰见了Ken,他走路都低着头看终端,一不留神就撞到了ddd的肩膀。后者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一张糖纸,粗糙的那面上画着一朵盛开在玻璃罩子里的小花。


抬起头时,ddd微笑着说,“合作愉快。”






06.


“密码我算出来这几组,但是没办法确定,”Ken的手指灵活地在电子屏上点击几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顶层的核心区域一直被中央保护的很好,他最多只能在门上装病毒芯片引发报警器,转移一下安保人员的注意,想靠这个进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三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破解密码,可是始终缺少一个能够让他笃定的线索。随机性太大,他觉得还没到孤注一掷的时刻。


ddd单手托着腮,水果硬糖被舌头顶到另一边含着,“你说AK会知道什么吗?”


“中央有点不信任他,”Ken说,“我听说他是小时候由TY招进来的,但后来观点不合,两个人闹掰了,TY给他使过不少绊子,加上出身不清白,中央暗地里把他降级了。”


ddd皱了下眉,“出身不清白是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只听高层在背后讨论过,那次还是我用了点手段偷才听到的。”Ken回答。


“那,你看过我的论文吗?”ddd开始用牙齿嚼碎硬糖,“可以试试我的算法,只是跑数据麻烦一点。”


这句“麻烦一点”程度还是太轻了,两个人除开工作时间几乎不眠不休地泡在实验室里,差点没把眼睛看瞎。ddd白天还要忙自己的工作,塔对新人丝毫不心慈手软,甚至布置了更多任务。每次Ken去实验室找他的时候都看见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眼镜滑到鼻尖,整个人几乎钻进电脑屏幕里。


ddd总是忘了吃东西,Ken只好顺手带几条营养膏过去,却发现他老在吃糖,桌上放了个铁皮盒子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包装都显得十分有年代感。


“你对糖有瘾吗?”Ken认真地说,“你每日摄入糖分远超营养膏的规定量,对身体不好。”


“Ken哥,你好像机器人,”ddd开玩笑道,顺便把糖盒挪得离他远一点免得遭殃,“我只是喜欢吃甜的而已,从小就这样。”


Ken的重点却偏了,“我看过你的资料,其实我比你小,不该由你叫我哥。”


“啊?”在Abyss习惯逮着一个人就喊哥的ddd懵了两秒,马上改口,“那换你叫我呗。”


Ken板起脸,“我不要。”


躲在发丝后的耳朵有点烫,像是莫名其妙地害羞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凌晨Ken进实验室的时候,ddd趴在桌上睡着了,单薄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削,黑发遮住半张脸,电子屏上数据还在快速跑动,大概是实在撑不住困。


“好歹披点东西。”Ken无奈的嘟哝了一句,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搭在他身上。


他检查了一下程序,确认没问题就出去了。


门被轻轻关上,ddd这才睁开眼睛,他其实Ken进来的那一刻他已经醒了,常年Abyss的生活让他睡眠极浅,一点响动就能吵醒。


他伸手摸了把肩上的衣服,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暖和得如同靠近一盆火。


他原来不是个机器人。ddd在心里发笑。


一个星期之后,Ken实验室的电脑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串密码,他回头看ddd,发现那人双眼又红又肿,活像一只没精打采的兔子。


“你相信我么?”ddd的镜片在反光,他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我出错了,你……”


“正好给我一个鱼死网破的理由,”Ken直面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你还会怕这种事吗?间谍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吧。”


“我怕的不是我自己……”ddd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算了,就当我没说。”


本来他是敢的。没有什么会让他害怕,末世之下他早就习惯了死亡。


只是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三年前同意了那个联络请求,如果没有那么早就认识Ken,这一次他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他们本来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他想起有一次他随口问过,“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东西是什么?”


Ken低下头,只思考了片刻便回答,“我觉得是风。”


ddd一愣,Ken以为他是没理解,语气认真地解释道,“风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天上,地下,任意穿梭。”


“就算被关起来,只要有一点缝隙,它就能溜走。”


我好像有一点理解你的意思了。他默念着Huiyi说过的那句话。


“宁愿做一缕微风。”







06.


凌晨的走廊里,保安全被ddd用电击枪放倒在地。他看上去瘦弱得一折就断,潜行和暗杀这块倒是很出色,把体型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没本事在Abyss活不下去的。”他踢开倒在脚边的人,语气轻松地说。


防护墙,TY的指纹,面部识别,密码。


每一个关卡都顺利通过,只听旋转门发出“滴滴”一声轻响,指示灯变绿,ddd有点夸张地松了口气,拍着心脏的位置,“吓死我了。”


Ken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ddd手臂碰到他后背时发现衣服早就湿了一片,大概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顶层核心区域有一片原子镜组成的落地窗,站在窗边可以从几千米高的地方俯瞰地面。这是Ken第一次看到控制塔以外的景色,巨大的月亮如在头顶,银色的月光倾洒,内城绚丽的霓虹灯即使在深更半夜也依旧闪烁,外城则没有一点亮光,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很惊讶吗?”ddd透过他平静如水的脸色看穿了他的内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能源即一切,塔的力量渗透不到的地方根本和地狱无异。”


Ken猛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核心区域一定有什么东西能解除塔对能源的控制。这是他们一致认同的,只是进入这片区域后他们才发现,这里和想象的大不相同。


偌大的前厅空无一物,四周金属墙壁仿佛幽幽地冒着看不见的冷气,只有一张椅背高耸的软椅孤零零地放在落地窗前,月光投下漆黑阴影。


这里的气氛和控制塔格格不入,倒有点像闯入了哪位富豪新买的大宅子。


“孩子们,别往前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Ken连忙拉住ddd往自己身后推,而后者皱起眉看向那把椅子,地板上有个人影动了动,缓缓从椅子前站起身,背着光转向他们。


椅背太高,他们竟然一开始都没发现那里坐了个人。


“你是谁?”ddd轻声问。


老人身穿和他们同一款式的白大褂,胸前挂着工作证,无框眼镜后一双眯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转向Ken,“你认得我吗?”


“前辈……”Ken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扩大了,“你,你是仿生人?”






07.


仿生人一直是Ken在研究的课题,不过ddd并没有听说这个项目有过什么重大突破。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没错,你是在荣誉室里认识我的吧。”


“您去世于十五年前,我记得,”Ken表情僵硬,“难道仿生人技术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成熟了……”


“只有我知道,孩子,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同事,只敢自己造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勉强守着这里,”老人沉重的叹着气说,“他们都疯了。”


十五年前,作为试管婴儿出生两年的Ken测试智商的结果给了所有研究人员一个惊喜。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中央权限的大换血,政|治纠葛混乱,老一代人退居二线,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也是内外城划分的起点,控制塔成为定海神针的同时,也成为了一只巨大的吸血虫。


“你们来到这里是我有所预料的,毕竟,我知道彦旭是真正的天才,我这点手段拦不住,”老人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就像你母亲,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难倒她。”


“算出密码的不是我,是他,”Ken牵住ddd的手,后者指尖冰凉,仿佛没有体温,“前辈,他比我更像天才。”


ddd摇摇头说,“你开什么玩笑——”


楼下一声爆破般的巨响打断了谈话,他们听见旋转门被大力推开,几个人正大声交谈着快步上楼——中央比想象的警觉,不过迟早都会有这一刻的,他们知道。


“彦旭,这件事……我不忍心告诉你,”老人压低声音,“但现在我必须说了。”


Ken下意识抓紧了ddd的手,回过神才发现,对方也紧紧回握着他。


“你就是那个开关,”老人说,“十五年前,你经历过一场手术。他们当年狂喜的不止是你超高的智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通过这场手术的体质测试的人。”


Ken耳畔回响起小时候TY说过的话,反反复复,令他印象深刻。


——“你可以在塔里任意活动,但是绝对不可以迈出大门一步。”


——“外面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专注手上的实验吧。”


——“你的安全是头等大事。”


“果然是你们啊。”前厅的门被“轰隆”一声暴力破开,TY手里举着枪指向ddd的眉心,而老人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只是一道虚拟投影。


“AK还跟我说你最近在专心研究,幸好你和Ken走得近,让我多长个心眼。”


AK本人正站在随后而来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地推了下眼镜,用眼神告诉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ddd的手指蜷缩着捏住口袋里的小型手枪,尽管动作很小,TY还是看出来了,红色的激光点对准那只手径直开枪。ddd就地打了个滚躲开,TY又补了两枪,子弹掀起他脚边几块铁皮,险些擦破他的脚踝。趁着这时Ken也举起枪对准了TY,双方陷入短暂僵持。


TY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你看看我身后有几个人?”


Ken一眼都不看那些人,胸口正剧烈起伏着,“你再敢动他一下……”


“你就怎么样?对我开枪?”


“不,”他松开了ddd的手,迅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恰恰相反。”







08.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TY不敢伤他,因为他的身体就像是水坝的闸门,破坏之后只会带来无法控制的滔天洪水。


TY不相信地皱起眉,“你知道……”


“我知道——”他话音刚落,ddd猛然回过头,“你他妈的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你也明白的吧,”Ken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边发出咔啦一声轻响,“对不起,我……”


“碰——”


ddd有一瞬间还以为是Ken开了枪,但Ken的手指没有动,眼睛还看着他。不远处TY如同了无生气的木偶一般倒下,AK的枪口还在冒烟,然而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怎么拔出枪的。


保安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纷纷愣在原地,随后AK的另一只手摘掉眼镜随意扔到地上,从TY手中拿过那把枪,转向身后所有同事。


“退后,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余光冷冷地瞥过Ken重新牵起ddd的那只手,“也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枪法。”


窗外的夜色渐渐散去,浓浓的云层之中隐约显出一点鱼肚白来。Ken和AK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同样的决绝。


“Ken哥,你能不能不要……”ddd顺着他的手向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知道他是想找机会去抢他手里的枪。AK开始跟同事们谈判,而Ken拉着ddd走到远一点的大厅深处,


“你听我说,ddd,”他扶着他的肩膀,两幅眼镜近的快要碰到一起,“这是唯一解,也是最优解。”


“我不这么认为。”ddd浑身都在抖,一半是被他气的。


“你知道,外城防护墙是我写的,那些人丧命都是我害的,用我一条命根本还不清,但起码我可以给现在的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那不是你的错,”ddd固执地说着,手上爆发出与身材完全不符的力量,攥紧了那把枪的枪柄,“你什么都不知道,该偿命的可以是中央所有高层,但绝对不该是你。”


“我也一样,我有什么区别呢?”Ken苦笑着摇摇头,“我确实做了那些事,抵赖不掉。”


ddd恶狠狠地讽刺道,“不是你也有别人,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的天才了?”


“是,我自大,我活该,”Ken手腕上也发了力,另一只手挣脱ddd要推开他,“你放手吧。”


“陈彦旭,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ddd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鼻头一酸没忍住,“我要是没认识过你就好了……”


“我要是,讨厌你就好了……”


Ken低下头,吻上他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点泪水的咸味,可是那把枪还紧握在他手中,始终没有放开。


那个吻一触即离,柔软得不可思议,ddd从来没有想过,倔得跟驴一样还冷冰冰的死心眼,嘴唇却那么软,那么炽热。


“你——”


“我也不讨厌你,”Ken笑着说,“我喜欢你。”


“……”


“你不是说过吗?自由是比黄金更宝贵的东西……”


“我说错了……”ddd眼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茫然,“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那句话支撑度过了这些日子。”


他甚至把ddd说的每一句话记录下来,想象描述中每一个场景,想象他有朝一日能赎罪。


Ken表情平静的像他们第初见时那样,可是他松手的时候还是开枪了,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笑容,好像深陷某种巨大的幸福。


窗外的世界被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亮,朝霞染红了他的眼角和嘴唇,也和汩汩流出的鲜血一同染红了雪白的刺绣地毯,像油画般美丽。


ddd没办法控制身体的颤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像做梦那样,只希望这个噩梦赶紧醒来。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嘴角,上面还有一点温热,是Ken亲他的时候留下的。


那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吻——也是旧纪元结束前的最后一吻。








09.


ddd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苍白的天花板和晃得人眼睛疼的灯光。


控制塔一片难得的嘈杂,关上门也能听见。人们似乎在激烈争论着什么事,时不时传来超大分贝的怒吼。


他没想到Huiyi会来看他,顺便还捎来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师徒二人相对无言片刻,Huiyi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休息一下吧,你做的很好。”


我整个人都糟透了。他心想。


AK没过一会儿也敲门进来了,和Huiyi并排坐在他床边,默默看他没精打采地喝牛奶。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喝,只是为了找点事做,好分散一下心脏那里传来的持续不停的刺痛。


新纪元,控制塔体制彻底瓦解,束缚万人的内外城隔离墙在曙光中轰然倒塌,能源将在尽量节省的基础上与所有人共享,利益受损的中央自然会做无谓的挣扎……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ddd眼下不关心那些,他低着头,盯着玻璃杯里剩余的一点奶沫发呆。


“他留给了你一样东西,”AK犹豫了半天才说,“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ddd点点头,刻意忽略掉Huiyi探究的目光,径直跟着AK上楼。


用Ken的指纹打开他实验室的大门时,ddd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没有理由,就是一种纯粹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


一切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Ken一头微卷的黑发凌乱,黑框眼镜规规矩矩地夹在鼻梁上,表情冷漠,站在门口一副正要出来的模样。


只是在看到ddd的瞬间,他的眼睛燃起一点亮光,笑起来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杨乐,”他语气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我还在这里呢。”




end.




结合Ken的课题和AK称之为“东西”,这个“Ken”的身份应该很明显了


还是在赠礼放一点小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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